去年春节第二天一觉醒来,忽然右肩酸痛,整个右手难以摆动,到附近的药店买了药剂、药膏,反复喷洒疼痛部位、四周用药膏贴成一个不规则的图形,弄得家人吃饭时都说:“全是难闻的气味。”但两天过后,依然疼痛难耐,不见好转。
经人介绍,我最终来到城区十字路口南边的“思悟盲人按摩店”。店里放着三张按摩床,床上的垫单有几个补丁,但却洗得一尘不染,整个店里狭小而有序、干净整洁。墙面上张贴着人体经络图和穴位图,靠着南墙有一张简单的桌子,上面摆放着盲人包、收音机、饭盒等。
“您好!请问哪里不舒服?”,一位浓眉大眼、身材粗壮的中年男子语气和蔼可亲地对我说。“师傅,我右肩酸痛”。“请您正面躺下,我为你理疗。”不用我作过多的解释,他用手摸撒捏后便找到我的病根。于是,他瘸着右腿在我的身上推、拿、捏、揉、点、按、压、拨、扣、扳。最后叫我坐到椅子上,用右手全掌着力,从我的手腕部开始,由肘、肩推抚至颈部,由上肢、肩内侧至外侧、后侧,依次推抚,反复20多次后拉起我的右手,在肩夹处点按穴位。在这期间,不时有人走进狭窄的小店,他充满期待而又热情地招呼客人坐下,他告诉我:顾客大多会在午休、下班时段来,双休日、节假日也是他们集中放松治疗的时间段,他的午饭、晚饭经常会被突如其来的患者打断。周末更是从日头高照忙到月亮升空,一年下来,也只有过年的几天能稍稍喘口气。一个月下来,平均收入在三千多元,扣除了各种开支外,刚够女儿上高中的费用。约四十多分钟后,他叫我起来轻轻摆动右手。我照做后感觉肩膀没原来酸痛了,缓解了不少,三天后,居然康复了。这次推拿按摩令我对传统的中医疗法产生了敬畏之心。
入秋以来,每逢气温下降,右膝关节疼痛难忍,于是想到那个四十多岁的盲人按摩师。刚到他店门口,他闻讯而起,热情地说:“兄弟,你来啦,那里不舒服?”我对他听声辩人的听力而折服。他对我的症状了解后作了分析更证明他是这方面的行家。在与他近一个小时的交谈中,得知他来自市内一个少数民族村寨,有两个女儿,妻子在第二个孩子两岁时就离家出走了。大女儿在4岁那年因误食奶奶枕头下的老鼠药就不在了。他内疚地说:“只几分钟的时间,孩子全身涨红、发紫,送到60公里外的一家医院就不行了。”他告诉我,他的眼睛也就是在孩子离去那几天后发生意外,先是整个天空变成白茫茫一片,一周后就变得漆黑一片,到了开远59医院,医生说已经无法医治了。回到家后,承包田也种不了,家门口的那棵百年大榕树也看不见了。说着,我看到他失盲的双眼竟然有液体从脸颊滑落。
他在给我按摩的时候,我看到他的双手指头及关节处全是老茧,倍显粗糙和一定程度上的变形、掉皮。但其在找寻我的穴位时却非常细腻、非常有内力,不一会就让我在酸痛过后感到全身的自在与轻松。
在国庆节期间,我因连续几天对着电脑工作,腰肌劳损严重,再次找到这位姓徐的盲人按摩师。他用双手、双臂、肩膀帮我滚、按、弹拨、提……汗水侵湿了他的全身。离开他时,他用哀伤的表情注视着我,给我一种决别般的感觉。一周后,当我再次到他的小店,铺面已在装修,一位穿着时髦的中年女子哆声哆气地对我说:“哟!小伙子,买成人用品也要等我装修好啊!原来那个搞按摩的在医院做脑瘤手术后死了。”我心情沉重地伫立在小店的门口,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而下。我想:一位人到中年却双目失去光明的人,面对命运的厄难,以最大的心力服务他人,养家糊口,奉献社会。他的离去,何尝不是一场人生的华丽谢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