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年前,我从乡村调到城里工作,每次去市场买菜,总能看到宏华农贸市场或温泉小区菜市场门口有一个卖鸡蛋的老头,他不吆喝、不叫唤,也不用希望的眼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,脚旁放着一根被双肩磨得光滑的竹扁担,偶尔拿起自带的水烟筒“汩汩汩”地吸个不停。
老人身材高大,古铜色的脸上镶嵌着几道深深的皱纹,10个手指的弯曲处都有着厚厚的老茧,在19年的岁月里,老人都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,或许与他的坚毅、淡定、从容有很大的关系。
老人是西二镇一个小乡村的,有一对儿女,都已成家立业。老人性格坚强,带着老伴独自生活,周一至周五就到西山地区的彝家山寨收购土鸡蛋,周六至周日挑来市里的集贸市场出售。由于老人诚信、随和、价格公道,四邻八寨的村民们都愿意在约定的时间交售土鸡蛋给老人。
同样的周日,我在小区菜市场门口遇到了老人,徘徊了一会儿,我问:“大爹,你的鸡蛋多少钱一个?”老人回答:“一块五一个,比超市里贵五角钱,但山里的那些下蛋鸡吃的是玉米、草、虫……你吃过之后还会再来买的”。与老人讲好价格后,我买了30个鸡蛋。
“小伙子,你等一下!”刚才不是已经付了45元,我有些不耐烦地停下来,对他说:“大爹,钱我已经给你了啊!”老人这才说:“你给我个手机号,你要的时候我帮你送过来”。我很被动地给老人记下了手机号码。
回到家,被妻子训斥了一顿:“上次在红绿灯处一个老奶奶拦下我,说来找亲戚,但不找到,午饭都没有吃,也没有钱坐车回家,硬叫我买了他一篮筐鸡蛋,拿回家打开要么是臭蛋,要么蛋黄不红,让我难过了好几天,你买这么多回来,自己等着吃后悔药了。”
一周过后,所有的鸡蛋打开后都是蛋黄红红的、比平常吃的蛋黄大,蛋液的黏稠度浓,口感很好,我爱吃,孩子也喜欢吃。
生命的河流一直在静静地流淌着,每天奔波在衣食住行、盐油柴米酱醋茶的路途上,做着自己食奉禄而应尽的职责,老人逐渐淡出我的记忆。
一天上午,我们正在开关于“三严三实”的党员民主生活会,由于没有关静音,手机铃声很大,引得自己极为尴尬,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而又苍老的声音“喂,喂,你是小赵吗?”这声音粗大、陌生,带着极重的民族口音,我问他是谁?他更是加大声音大叫:“是我啊,今天的鸡蛋最好了,你不是住温泉小区吗,我送来大门口给你!”原来是他,“大爹,我在开会,你卖给谁都是一样的。”“唉呀!小伙子,我昨晚上打了你三次手机,都关机了,那我等一下就在小区大门口等你啊!”“你就卖给别人吧”,我急切地关了手机。
晚上,与朋友吃完饭返回小区,突然看到老人坐在小区门口焦虑地等人,让我惊愕不已,我好奇地停下摩托问:“大爹,你在等谁?”“老朋友,我坐这里七八个小时等的就是你,你看,这些鸡蛋最好了!”我把老人请到家中,老人把鸡蛋一个一个轻轻点数后放入家中的篮子里。“大爹,那多余的二块钱就不用补了”,“要补的要补的,该多少就是多少。”“那吃过饭,在这里住下,明天再走吧。”“不行的、不行的,我明天要收鸡蛋,三四个小时就到家了,你大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。”
看着老人执着远去的背影,我一直在想:老人卖的是诚信、公平、良心。
此后,每当有空或失落的时候,买不买土鸡蛋,我都去小区菜市场远远地看看老人,老人的生意特别好,总看到他在弯着腰一丝不苟地为顾客们挑选着鸡蛋,偶尔有一个不称心,也要挑出来带回家,当别人问他留着做什么?他说:“这些时间长了点,带回去给老伴吃!”现在无论是在城里,还是在乡下,无论是在线上、还是线下,人们学会了以利益为目的成批复制,自动化的养鸡场,分分钟成百上千的鸡蛋装箱、打包,通过网络销往世界各地。我们再也吃不上曾经的土鸡蛋,但老人却以这样原始的销售方式,带给人们天然、新鲜、健康、营养的土鸡蛋。他就是新时代的卖蛋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