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1月,北京书法家陈晓钢到弥勒交流,他要现场留一件墨迹给我。写什么呢?我随口道:“人在弥勒有大度,笑看人间皆春色。”他开心一笑说,北京人也大度的!我说就写这句话。这是从我心里说出来的一句话,不是诗,也不是联,直白,是我最想说,经常说的一句话。后来很多友人当做诗喜欢了,也有不同年龄层次的书家把这句话写成不同的书法形式。
这句话,我以为是作为一个弥勒人的一种自信,也是自勉吧。
我把陈晓钢一挥而就的书法挂在我工作的地方,低头不见抬头见,来的人也会看见,一眼看明白,会心一笑而已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,影响很大的《分忧》杂志,每一页“天头地脚”有一个精美栏目,选刊国内外作者以诗的语言感悟人生的作品。我写的内容:“山里的小溪/纵然路遥弯曲/也从不会/绝唱于命运的低谷”有幸选中发表。简短一句话,道出了我的人生状态与精神向度。1993年7月,分忧杂志社出版忘忧河丛书《飘飞的絮语》,这句简短的话,在书中单列一页排印,足见编辑厚爱。我亦欢喜不已。分忧杂志社在寄给我的样书扉页上签章赠言:“你的心灵之光,辉映了自己,亦照亮了别人!”
不久,我的这句话,又被收录于2001年11月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的《当代作家精品文丛诗歌卷》。书家张波读到此句话,挥毫成一幅中堂行书作品送给朋友悬挂。
2012年11月,《云南政协报》记者伏自文到弥勒采访我之后,在“艺术人生”栏目发表了题为《笑看人间皆春色》的文章,开篇第一句就引用了“山里的小溪……”这句话。伏自文接着写道:“……行文中那清清亮亮的小溪,也正是黄光平人生的真实写照。”
说到人生,我无意中看到一篇发表在2014年3月19日《战旗报》的文章:《遥望那高山下的花环》,文中写道:“我问接替我工作的战友黄光平咋不见了,在场的特务连连长周祖富对我说:‘小黄随我连副指导员王永朝前往146高地组织战士火线入党时,不幸遭敌炮火袭击,身负重伤,现在后方医院治疗。’我当时想,如果我不回大理考试,不牺牲也要负重伤。”作者是著名军旅记者,与我一个连队的战友李通斌。同年四月的《战旗报》“启迪”栏目发表了署名“军诚”的文章《教育的力量在一个“真”字——《遥望那高山下的花环》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启示》,文中再次提到我:“……战友黄光平和金紫仓,还有‘老山十五勇士’等等,这些战火中朴质感人、生动真实的例子,难道不是部队思想政治教育课的最好教材吗?”
我没有想到,因战致残回地方工作三十年了,部队的战友还没有忘记我,还成“教材”了。
这也许还是源于我那时“说过”的一些直白的话。比如,我在战火中写的那首《军人的选择》:“当生死之神列阵‘TNT’旁争执/我的选择是用鲜血和生命/写一页严酷而壮烈的战史/当胜利的喜悦缀满荣誉花枝/我的选择是用仇恨和挚爱/奏一支激越的人生交响曲/即使依然美丽可爱的她/因为我的伤残而悄然离去/即使有一天/遥远故乡我的家门/不幸挂上一块烈属的牌子/现在的我/也绝不会因此/亵渎军人这神圣的名字/不会沉湎于/生与死那弯弯曲曲的沉思。”这首诗亦是我当时最为直白的心里话,发表在1985年的《国防文艺》和《长春日报》等军内外报刊上。这句话,这首诗,若要说有什么反响,那就是我当时在战场上收到了后方青年、学生雪片一样飘来的书信。
2000年,作家出版社出版我的诗集《青春诗旅》,集中就有《军人的选择》这首诗。时任云南省委副书记王天玺在丛书总序中提了一句:“《青春诗旅》的作者黄光平是一名身上还残留战场上弹片的战士诗人。”著名诗人晓雪亦欣然提笔写道:“这是从一颗充满爱的心灵里流淌出来的晶莹闪亮的火热诗句”。
“战士诗人”也好,“晶莹闪亮”也罢,话的背后,没有什么,只有前后一致的爽朗、直率。
我还想起1981年我应征入伍告别家乡时,尝试着写的一首小诗《路》:“如若只是一泻坦直千里,何须再叫我们去流汗洒血?生活的道路漫长而又艰巨,考验着我们每个人的勇气和毅力。”发表在1982年《甸溪》小报上的这首“处女作”,也是明白如话,是自己当时的心里所想。
不朦胧,不晦涩,直白的话,一说就明;简洁的诗,一读就懂。有一次,和朋友一起喝酒,都干得二麻二麻时,有朋友谈及生死,惆怅于人世无常,人生苦短,大家不免黯然神伤。再次举杯的时候,朋友说我是诗人,应该说点什么,我借着酒兴一字一句说道:“活着/是为了出一口气/争一口气/为了在亲人的笑声中哭着而来/为了在亲人的哭声中笑着而去。”朋友说,这就是诗了。我也承认。诗随性,也随兴,把心里想说的话直冲冲说出口,谁都听得明白。
离席时,朋友们似乎酒也醒了,心也开了。
后来,经历的事多了,心里说出来的话还是不会拐弯,写诗也如此。我曾经在一本集子中坦言“诗观”:做人要直,写诗要弯。这么多年下来,还是没有学会弯。从彝山到老山,从老山到弥勒,我好不容易看透了一点迷茫的人世,那就是:“人在路上/风雨难料/没有伞/就努力奔跑”。是啊,和许多平凡的人一样,没有什么“伞”可以保护、躲凉的我等,遇见这样那样的“风雨”时,只有靠自己“跑”,努力向前跑。
直白如话的诗,说白了,还是一句直白的话。只不过,我把这一句话断成四句,就有了人生无奈的标点,就有了人世坎坷的意味,就有了人生追寻的方向。当朋友中的书家将这一句话、这一首诗写成书法作品,再送给朋友当作让我愧不敢当的所谓“座右铭”时,我能感觉到,直白的话,是最真诚的语言,一个人从心里说出来的,也许正是别人心里想说的。